时近半夜，地上残存的酒渍渐渐淡去，只剩下微末的酒香。
隔了大半夜不见的月光，随着星空一起，在临近黎明的时候默默出现。
月光透过雕花木窗，正好照进了大堂里。
微朦的橙黄灯光下，一只绛紫色的绣花鞋随意的踹开地上的破酒坛子。
那酒坛子在地上“咣当”一滚，顺势就撞在了地上的一个男子脑袋上。
宫月仍旧是俏脸含霜，脸上看不见什么缓和的余地，即便是当年白雪皑皑，她还扯着雪橇拖着他走了好几里地。
如今岁月荏苒，再见着故人，她好像是没那般气性了。
升腾的龙气在她右手之中不断的变换起伏，她不得不分心低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看去，那苍白雾气即便是离开了周王尊的控制，看起来好像都隐隐有些青龙飞腾之相！
这世间竟然真有如此离奇的东西？！
宫月微微皱了皱眉头，眼底闪过一丝浅显的疑惑。
实际上，饶是她加入了摘星楼，这么多年以来她也只是经营着这个北境的小酒馆，不见外客不闻风雨声，自然对于这些世间奇闻不太了解。
甚至于这次如果不是事关周王尊，或许她都不会准备这么一场酒宴。
可惜想象之中的血战无生没有出现，等来的不是昔日那个心比天高，气贯长虹的霸王却是一个口口声声念叨着一个女人名字的懦夫。
一想到这儿，她反手一引，地上的酒罐子应势飞到了她的手中，下一秒“咣当”一声就砸在了周王尊的脑袋上。
他此刻被抽去了九州真龙气，四肢百骸瞬间僵直，根本动弹不得，就算是被她拿着酒罐子砸了头，这会儿也一动不动的没什么反应。
“他们说你去了太古陵寝，掘了九州龙脉。我原本以为那是假的。”
“……”
“周王尊，你真的很让我失望。”
说话间，宫月慢慢悠悠的一脚踩在了他的脸上，顺势还碾了碾。
他本想开口说两句，但是瞬间被抽去了那龙气就好像是连呼吸都停滞了一样，根本连话都说不出来。
先前泼上去的酒，黏住了他的头发，以至于他现在看起来格外的狼狈。
“这是什么东西？真的是所谓的太古龙魂？”
宫月将手中的白雾扬了扬，那白雾虽是缥缈，隐隐却化作龙蛇之相，暗自好像还在挣扎一样看起来颇为奇异。
早些时候她接到摘星楼的令信，当时还不以为意，没想到现在竟然真的见到了这样的奇物。
这东西可称龙气亦可叫之龙魂，今晚在这小酒馆里用盘山麝鹿和十年高粱陈酒虽然是打开了周王尊的浑身气脉，释放出了这魂气。
实际上真正的谋篇布局，只怕摘星楼的人已经准备了许久。
关于太古陵寝的事，其实并不算久远也不算隐秘，只不过对于宫月这样的关外之人听起来有些陌生而已。
昔日太祖皇帝定斩白蛇，兴于大汉。又有始皇帝陛下着黑水龙袍，引三尺青锋。
再往其上，太古人皇，轩辕伏羲，皆为一代人杰。
而这帝王命数起始之处也可以说是九州共主之地，有人说是东陵长白山，有人说是漠北敦煌秘窟，还有人说是辽远天山。
不过这众说纷纭之外，其实都是对于这九州真龙的好奇和向往。
天命所归，天地证道，尤其在那个四境战乱，国之将亡的时候更是让人倍感期待。
周王尊的出现就与这九州芸芸众生不同，他并非是天赋神力也不是智定中山坐镇中军的智囊。
他是一个带刀的先锋也是筹谋持笔的中郎参将，但是无论是谁都能感觉到他的不同，那种不同并不是样貌俊朗或者是身形高大这么简单。
那是一种气质，一种谋定天下，与生俱来的气质。
随着他百战百胜，他的事也成为了众人津津乐道的谈资，不知什么时候起又将他与那史书所载的天子帝皇联系在了一起。
北莽和帝国交战的那几年，宫月一直不入关中，后来偶尔听到这样的消息也不以为意。
直到后来加入了摘星楼才偶尔听到些许闲言碎语，关于所谓的天命之子，关于那九州真龙的传说。
在摘星楼的说法里，周王尊并不是天生的王者而是一个卑鄙的窃盗者。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九州龙脉藏在太古陵寝，并且苦心孤诣的潜入其中盗掘了龙脉，夺走了九州真龙气，成就了他的不败神话！
“周王尊，你真的比我想象中要恶心一万倍。”
宫月冷着脸，照着他的脸上又踩了一脚。
“算计至此，你有没有想到过会有今天？”
说着说着，她作势还要给他一脚，没想到这一脚刚踩出去，她突然感觉身后一阵劲风袭来，随即转身便是一记飞踹！
只不过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酒馆之中的人又怎么会是寻常的角色？
那人黑衣蒙面，侧身一躲，反手一记手刀打在她的小腿骨上，入手便是咔嚓一声脆响。
宫月显然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一时还满脸错愕，下一刻那人就上前一步，照着她的肩肘连打两下！
同样的两声脆响！入手之间便是断骨杀招！
她甚至都还没感觉到脚上的疼劲儿上来，那个黑衣人已经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白雾龙气，下一秒瞬间就消失在了原地！
直到这时，她才忍不住闷哼一声，手脚尽断之下，一下子就倒了下去。
还好周王尊还瘫在地上，勉强算是给她当了一个垫背的。
只不过先前那黑衣人出手之间毫不留情，起手便是错骨断筋的狠辣招式，即便是她这会儿也扛不住，眼看着额前冷汗一起，差点疼得哭出来。
酒馆里没有外人，窗外隐约还能见着月光和细碎的星辰。
唯独风吹过出窗户纸的时候，那呼呼的风声略微有些瘆人。
就在宫月咬着牙想要拼死站起来的时候，突然一只脏兮兮的手颤颤巍巍的举起来，往她脸上摸了摸。
她下意识的转过头去看了一眼，正好见着周王尊在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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