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慕许的瞳孔在听到他说“秦月华”三个字的时候紧缩了一下，在听到隋遇剩余的话以后又一点点恢复平常。
她抿着唇安静地看了隋遇片刻，最后在隋遇似乎复杂的眼神中轻轻点了点头。
虽然这只不过是其中最无关紧要的一个原因。
隋遇看着秦慕许点头承认，脸上表情复杂莫测。
像是在开心，又像是在难过。
他释然欣喜于秦慕许在大学的那四年并非对他毫无感情，甚至当初分手也不过是迫于无奈。
同时又隐隐不甘于自己在她的世界里似乎总是排在最后一位。
音乐和秦月华都比他重要。
她在他的世界里从来都是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
但他是可以被她轻易放弃的。
大抵人就是这样贪得无厌，明明他在初遇时想的，不过是只要秦慕许愿意多看他一眼就好了。
如今秦慕许坦言说爱他，他竟还不甘于她的爱不如自己深厚。
但秦慕许能怎么办呢，她在秦月华惊人的掌控欲下痛苦纠结了二十多年，那可能是她最后一次摆脱锢桎的机会了。
她不过是想要自由。
她对这份自由渴求了十年甚至更久，凭什么被自己这个陪在她身边不过四年的人打碎最后的机会。
更何况那四年里，大多是她一直为自己无言付出。
隋遇喉咙干涩，到最后才轻轻开口：“你当时应该告诉我的。”
他不会缠着秦慕许的。
更不会想要耽误她的前程。
秦慕许嘴唇微张，不知道该说什么。
分手那天是在医院，秦慕许的手机放在她衬衫的前胸口袋里。
拨打着秦月华的电话。
秦慕许对隋遇说完那尖酸刻薄的一番话后，在人群里把电话放到耳边。
秦慕许提醒她：“五百万。”
电话那头的女人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从写字楼上俯视匆忙的人流，声音阴冷气场凌厉：“你要走我拦不住你，但秦慕许我提醒你，这笔钱算是给你的生活费，你如果败光了，回国前别想着再从我手里要一分钱。”
“你放心，我不会死皮赖脸跟你要钱的。”
秦慕许声音冷漠而苍白，那边的秦月华握紧了拳头，然而还不等秦月华再和秦慕许说什么，秦慕许就挂断了电话。
挂断前语气冷淡：“你别忘记你当初答应我的话。”
事到如今，她还一心在为她那个贫穷又无能的小男友考虑，秦月华怒火更甚又无可奈何。
在后来得知秦慕许那五百万的流向以后，她一口银牙咬碎。
“大小姐天真不知世事罢了，最多半年，她肯定会回来求我。”
秦月华冷声对身边的秘书说。
她们母女性子如出一辙的倔，秦月华等着秦慕许回来求她，竟也真的半年没有分给过秦慕许一丝精力。
等她半年以后终于忍不住派人调查秦慕许的近况时，才知道秦慕许右耳逐渐失聪。
因为出国前她打的一巴掌。
秦月华推了那个月所有的行程，连夜坐飞机飞的维也纳。
她把秦慕许从她那个廉租房里揪了出来，带她去看了最好的医生。
没有用了。
走出史密斯专家办公室的时候，回想史密斯的那一纸诊断，秦月华手都在抖。
她看着面前的女儿，几次把手高高扬起，却都没能落下。
秦慕许却仿佛已经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神色平静得可怕，空荡无波的眼睛安静地看着面前眼眶通红的母亲。
秦月华：“你在报复我。”
她说这话时用的是陈述句而非疑问句。
说完后似乎自己都觉得可笑，手指用力地掐上秦慕许的肩膀。
“你怎么会变得这么蠢。”
秦慕许从始至终都没出声，只是慢慢将秦月华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指一根根移开，最后平静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如果这真如秦月华所言是一场报复，那结果无疑是成功至极的。
秦月华看着秦慕许的背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像被人扼住了咽喉，连发声都觉得艰难。
往事晦暗压抑，秦慕许不忍深想，只是在面对隋遇酸涩的表情时，很轻地说了声抱歉。
纵使她有她的千般无奈，可归根结底却还是她没能处理好的家庭冲突，牵扯了隋遇。
他不过是谈了一场恋爱，却被迫卷入这诸多事端，甚至阴差阳错成了秦月华的报复对象，临分手还被她那样羞辱嘲讽一番，花了五年时间也没能走出来。
秦慕许心中的缺口越来越大，像是一个填不满的黑窟窿，源源不断的空荡和遗憾从中冒出来，压得秦慕许胸口发闷。
电影正是高潮，剧中年轻的军官嘶吼着让女人小孩快上救生船，用枪指住慌乱拥挤的强壮男人、努力维持秩序。
被枪指着的男人满脸绝望，对死亡的恐惧几乎要溢出屏幕。
年轻军官看着他，神色隐忍、一言不发。
他们又有什么错呢，他们也只想活着。
然而世上总有许多事难以两全、逼得人在沉默中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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