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云故作镇定地递上冷一帆准备的文书，暗中却把手按在了剑簪上。
谁知那百夫长看了眼文书，忽然神色大变，恭恭敬敬地还了回来：“小的看见暖玉生香的印戳，误以为是北境商户，原来是南越国皇族李氏的贵女，得罪了！”
马车缓缓驶过关卡，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看来北境商户也是他们严查的对象。”惜云心有余悸，“幸亏冷先生想得周到，给我们备了这份南越国的文书。”
“定州这是怎么了？”叶琉璃纳闷，“从前只要一看见暖玉生香的徽记，无人敢查验。”
“恐怕是所有与谢珩来往密切之人都在他们监视范围之内。”方达面色一紧，“咱们这位陛下还真是处心积虑。我们这几个人只怕也被盯上了，这一路绝不可暴露出身份！”
惜云突然想起了什么：“那张元宝……”
“咱们先找个地方落脚。”方达沉吟道，“我先派人去打探一下。”
春日的暮霭笼罩着定州城，城中却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压抑。街边的杨柳拂过城墙，斑驳的树影被满城的铠甲和刀枪搅乱。
马车缓缓驶入城中闹市。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道却空空荡荡，店铺半掩着门，行人都低着头，步履匆匆。城中巡逻的士兵，也不再是熟悉的虎翼军装束。
他们寻了一家偏僻的客栈住下。几个琥珀化装成小贩出去打探消息，直到暮色四合才回来，脸色凝重。
“张元宝都尉已经被解职了。”探子压低声音，“京中来了新的指挥使，说张元宝从前是大尖山中的山匪，怀疑与定州私军一案有关。如今衙门换了新人，城中守备森严。城中商铺但凡与北境有往来的，这两日都被查封了。”
众人大惊失色。北境城刚刚签完和约，风平浪静。没想到隔壁的定州，短短两日竟已天翻地覆了。看来是有人故意封锁消息。
“这可怎么办？张大哥不见了，连定州都落入禁军之手。下一步就是北境了。若是等禁军接管虎翼军，大将军他们岂不是砧板上的肉，任陛下处置？”
寒霜惊慌失措地打翻了茶盏。
“咱们这位陛下未免太凉薄了些。我们费尽心机，花了这么多心血促成议和，天下太平。他居然这么快就斩草除根了。”
惜云眸中怒意翻滚：“当年他指使谢寅借太后之手，将我爹斩杀于战场上，和今天如出一辙。如此凉薄之人，不配为君！”
她回头一看寒霜失魂落魄的神色，又叹了口气安慰道：“寒霜，你先带个人出去买些吃的吧。你在定州脸生，不会有人生疑。我们再商议一下对策。”
寒霜脸色发白，无力地点点头，勉强振奋精神，带了一个护卫出门了。街上的饭馆茶楼关了大半，寒霜走了半天才找到一家街角的糕点铺。
一队巡逻的兵士经过，她连忙低下头。队列最末尾一个兵士却诧异地往这边扫了一眼。
寒霜买了一堆吃食急匆匆往客栈赶，刚走进一条小巷，突然斜侧边冲过来一个人拉住了她的衣袖。
“什么人？”
一旁的护卫刚要动手，那人却急急低呼：“寒霜，是我，王六儿。”
寒霜定睛一看，正是从前上官瑞身边的王六儿，当初被谢珩引荐跟着张元宝从军。
“你怎么在这儿？”她连忙拉着王六儿躲进了巷子里，“张都尉去哪儿了？”
“张都尉逃进大尖山了。”王六儿咬了咬牙，四下打量一番，“新来的指挥使是奉旨前来接管定州的，要抓他审问。张都尉带着原来当山匪时的五千心腹又逃回山里去了。”
“新来的指挥使？”
王六儿正要开口，巷口卷过一阵疾风，一匹高头大马带着一个银盔将军疾驰而过。身后巡逻的士兵长枪窸窣，铁甲碰撞声由近及远。两人屏住呼吸，紧贴在墙壁上，大气都不敢出。
“那是？”寒霜捂着嘴，不可置信地指着马上的将军。
“那就是新来的指挥使！”王六儿压低声音，语声发颤，“他现在是殿前司指挥使周放麾下的第一副将，也是陛下面前红人。他接管定州后，便严查所有与谢大将军交好的商铺和军中嫡系。”
寒霜心头一颤，全身摇摇欲坠：“居然是他？”
马上的那个银盔将军一张冷峻的面孔如冰山矗立。
不是别人，竟然是天青！
王六儿无奈地摇了摇头：“从前我在谢大将军身边见过他，对将军忠心耿耿，怎么也没想到他如今竟然背叛将军，说将军是逆贼，还要清理所有将军心腹。张都尉逃走后，如今城中虎翼军都被他控制了。幸亏他从前没见过我……”
街上铜锣声大作，又一队骑兵疾驰而过。王六儿脸色一变：“我得回去了。你们快走！张都尉带着五千精兵躲在大尖山，你们快去找他！只有夺回定州，虎翼军才能与禁军抗衡。将军与张都尉才有救。”
寒霜不敢耽搁，火速赶回客栈告诉了众人。
惜云表情凝重，心中如惊雷阵阵。
上一世，谢珩在城外被截杀，就是被一名近侍出卖。原来那名近侍居然是天青！
“达哥，你上次说城外发现了柳卿的尸体？”她若有所思，“谢珩曾跟我提过，他把天青留在京城，跟柳卿有关系。他在周放手下做事，柳卿又怎会死于禁军之手？”
方达也摇了摇头：“天青从小就跟着谢珩，情同兄弟。我怎么都不相信他会背叛谢珩。”
“无论如何，我们务必先找到张元宝，把定州重新夺回来。定州是北境虎翼军大营通往京城的要道。陛下无非是怕名不正言不顺地杀了谢珩引发军中骚乱。如果控制了北境大营，他便再无顾忌了。”
“张元宝回了归顺大将军前的山匪窝，那地方易守难攻，天青至今都没找到人。可是如今形势急迫，我们怎么找到他？”寒霜神色焦急，“王六儿说，天青这几日就准备带人去北境清理大将军旧部了。”
“达哥，你赶紧派人通知北境的裕副将，尽量拖延天青的人进大营。还有你和叶姐姐的铺子，都要小心提防。”
惜云沉吟片刻，掏出袖囊，从里面摸出一个竹哨，脸上现出坚毅的神色。
“幸亏我还留着这个东西。有了它，一定能赶在天青之前找到张元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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