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绸缎庄里的喧闹仿佛被掐断了喉咙。
林二娘的脸“唰”地白了，手忙脚乱地去掰妇人的手：“你胡说什么！福宝是我亲生的！你这疯妇，别在这里胡言乱语！”她的声音发颤，眼神却躲闪着不敢看福宝。
云丽儿站在一旁，早已惊得说不出话。
她盯着那妇人看了半晌，突然倒吸一口凉气，这不是当年在镇上寻找福宝求子的那位夫人吗？当时楚二勇的反应便让她察觉到不对，她却从未往这方面想，莫非真当如此？
此刻两人目光相撞，妇人也认出了她，眼睛瞬间瞪得通红。
“是你！”妇人甩开林二娘的手指着云丽儿，声音里满是悲愤：“几年前你们一家是不是就认出我了？你们早就知道她是我的女儿，却瞒着我！为什么不还给我？”
“不是的......我们......”平日里能说会道的云丽儿如今张口结舌，半晌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妇人一把拽住福宝的手扒开她的袖子去查看她的胳膊：“我记得你手臂上有一块梅花的胎记！”
闻言，林二娘立即扑上去试图将两人分开：“你干什么！莫要动我的女儿！”
争论之中两人的发丝都已散乱垂在额前，妇人带来的丫鬟与小厮纷纷过来劝架，云丽儿慌忙地嚷嚷着“误会”。
而福宝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方才的震惊慢慢沉淀成一片冰凉。
她轻轻抽回被妇人攥着的手，动作平静得不像刚得知身世的人：“夫人认错人了。”
“我没有认错！”妇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紧盯着她的眉眼声音颤抖道：“你让给我看看胳膊上是否有胎记，就因为那胎记当时还给你取名为‘苏卿梅’，你不叫什么福宝，是叫苏卿梅！”
福宝没再答话，只是扶着摇摇欲坠的林二娘，对云丽儿道：“离你那个，我们回家。”
“孩子！你听我说！”妇人还想追上来，却被绸缎庄的伙计拦住。
林二娘被她扶着往外走，脚步踉跄，嘴里反复念叨着：“不是的......你是娘的亲闺女......”说着说着便哭出声，她连自己都无法欺骗。
福宝没回头，轻轻嗯了声。
阳光照在青石板路上，晃得人眼睛疼，她攥着林二娘的手，指尖却比对方的还要凉。
身后妇人的哭喊声越来越远，可那声“我的女儿”，却像根针，一下下扎在她心上。
三人沿着街边慢慢走，日头渐渐爬到头顶，晒得人后背发暖，可谁也没心思感受这份暖意。
云丽儿看着身旁沉默的福宝和抽噎的林二娘，心里直后悔，早知道该坐马车的，这一路的煎熬，比走十里路还累。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终于到了府门口。
刚进影壁，就见楚大勇正蹲在树下逗鸟，听见动静回头，瞧见林二娘红着眼圈，忙扔了鸟食迎上来：“这是怎么了？买布还惹气了？”
林二娘张了张嘴，眼泪先掉了下来，怎么也说不出完整的话。
“也不是......”云丽儿站在一旁欲言又止，视线来回在福宝与林二娘身上打转，不知该如何开口。
福宝扶着林二娘站定后，轻轻松开手，声音平得像一潭死水：“爹，我回屋歇会儿。”
“哎......”楚大勇还想追问，却被云丽儿一把拉住，一个劲地使眼色。
待福宝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云丽儿才把绸缎庄里的事一五一十说了，连福宝手臂上的梅花胎记和妇人的哭喊都没落下。
楚大勇和刚从里屋出来的楚二勇听罢，双双僵在原地。
两人对视一眼，楚大勇重重叹了口气，往太师椅上一坐，眉头拧成个疙瘩。楚二勇也沉着脸，手指无意识地来回搓着，一副镇定不安的模样。
“你们......早就知道？”云丽儿看出不对，试探着问。
楚大勇沉默半晌，才缓缓开口：“当年捡到福宝，襁褓里的银子便能看出家境不凡，我们虽不知道她爹娘是谁，却也猜着是大户人家的孩子。想着她既是被遗弃的，说了反倒让她难过，便没敢提。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瓜葛，能瞒一天是一天......”
话没说完，林二娘的哭声又响了起来，比刚才更凶：“我养了她十几年啊！手把手喂大的，哪点不比亲闺女亲？我早就忘了她不是我亲生的，如今这叫什么事啊......她要是真认了亲，是不是便不要我这个娘了？”
楚大勇拍着她的背，眼圈也红了：“别瞎想，福宝不是那没良心的孩子。”
可话虽如此，他心里也没底，重重的叹息混着林二娘的哭声，在堂屋里缠成一团，压得人喘不过气。
云丽儿看着这光景，也红了眼眶，却只能劝：“二娘您别多想，福宝心里有数。再说，那妇人也未必就是......”话没说完，连她自己都觉得没底气，毕竟福宝与那名妇人实在太像了。
福宝独自坐在屋内的桌前，一坐就是一个白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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