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的话并没安慰到宋如音。
诚然谢云清在贵圈内不得人心，可她在谢家眼里是个宝，明阳大长公主对这个孙女向来很是喜欢，她说话分量十足。
男女有别，她几乎是无法靠近谢二公子的。南阳侯夫人那边，有她母亲交涉，她倒是不担心。
自古婚姻大事都由长辈做主，本来只要南阳侯夫人点头，谢、宋两家的婚事也就板上钉钉。偏生南阳侯夫人这个儿媳妇在明阳长公主那里也没什么地位，小儿子的婚事，她大底是做不得主的。
而明阳大长公主向来目下无尘，寻常贵妇人在她面前也是说不上话的。如果能和谢云清攀上交情，由她在明阳大长公主面前说几句好话，宋如音嫁入谢家的几率就会大很多。
所以她才想着曲线救国。
谁知道谢云清连面子情都不给她，一开口就把她怼了个哑口无言无地自容。
这也就罢了。
谢云清那性格，在圈儿内也是出了名的，京中贵女鲜有没被她怼过的。可偏偏她那样桀骜的人，居然对个乡下来的丫头和颜悦色过从甚密。
对比之下，宋如音的情况就太过惨烈。
堂堂一个贵女，居然输给了一个乡下小农女，就算排除联姻这一重大因素，宋如音面子里子也过不去。
尤其是她又想到刚才在门口听南阳侯府的丫鬟说的那番话。
叶家和谢家在沧州上清县的时候多有来往，南阳侯夫人和那位新晋广陵侯夫人关系也不错。小门小户里养的女儿，没那么多规矩，小小年纪不顾闺训，抛头露面的出门做生意，不知廉耻的与外男过从甚密。
宋如音不可控制的想到，叶家是否早有攀附的心思？谢二公子从前在上清县，肯定是见过那叶家大姑娘的。都说日久生情，两人相识已久又常有往来…听说陛下下令督办的那个什么报社，就是那姓叶的鼓捣出来的，在沧州很是出名。
她越想越不安，咬了咬唇，转身去找她娘。
柳氏其实不太擅长和世家夫人们打擂台，这些人表面端着笑，心里却各种盘算，说话跟唱戏似的，半天也说不到点子上。应付起来，着实累得很。
想和谢家攀亲的，不止定丰侯府一家，所以尽管看出柳氏的不耐，这些夫人们依旧笑容满面。柳氏态度很敷衍，唯独与赵氏攀谈可见真心。
夫人们面上微笑心里多少有些鄙夷。
商户女就是眼界低，只会和平民打交道，上不得台面。也就是命好入了谢家，否则谁愿意跟她打交道？
心里吐槽得越厉害，脸上就笑得越灿烂。
宋夫人没能占据柳氏身边最佳位置，脸上本就有些不快，听丫鬟说女儿过来了，有些不高兴的样子。她略一思索，找了个借口起身走了，一出门就加快了脚步。
宋如音站在假山旁，见到她就红了眼眶。
“娘。”
女儿丧着脸分明是受了委屈的模样，宋夫人心中一惊，道：“你不是去找成安侯夫人了吗？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宋如音吸了吸鼻子，将刚才的事说了，抿着唇，有些咬牙切齿道：“我算看出来了，叶家那位，怕是野心不小。一个小门小户出来的野丫头，居然也敢肖想谢家二公子，如此不知廉耻，简直伤风败俗。”
宋夫人知道女儿急于找一个发泄的对象，并不在意，而是温柔安慰道：“你跟她一个乡下丫头计较什么？岂不是自降身份？成安侯夫人打闺中时就那性子，不会说话不会做人，京中泰半女眷都在她跟前吃过亏，不差你一个。”
女儿毕竟年幼，又耽于情爱，自然极端了些，宋夫人却清醒得很。
“照你所说，刚才那叶大姑娘一句话都没说，却能讨成安侯夫人欢心。俗话说得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若她真与成安侯夫人性情相投倒是好事。成安侯夫人本身就是个没心眼儿的人，她又是从乡下里出来的，眼界低，出身平平。甭管存了什么心思，打明阳大长公主跟前就过不了关，无需防备。”
“可是您不是说成安侯夫人甚得明阳大长公主欢心么？若是她为那叶家女说话…”
宋如音有些急切。
宋夫人平静摇头，语气镇定而坚决，“还是那句话，婚姻大事，明阳大长公主必定慎之又慎，不会仅凭他人几句话就下定论的，你别杯弓蛇影草木皆兵。那叶家姑娘便是再出色，出身受限，是进不得谢家门的。”
宋如音低着头，心情并不乐观。
明阳大长公主再是强势，当年不也没能扭过儿子？一个商户女都能娶过来，更何况平民？好歹人家也是个侯爵闺秀，还有个颇有出息的亲哥哥，本人也是得过圣上嘉奖的。
她直觉叶锦夕是个潜在的威胁。
宋夫人拍拍女儿的手，“咱们定丰侯府虽比不得勋贵望族，好歹也是二等爵，世家名门。你是正经侯门闺秀，在京城贵女圈儿那也是排的上号的，何必跟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比高低？”
宋如音心情好了些。
宋夫人又道：“谢二公子才不过十六岁，便已在中书省担任要职，谁都知道他将来是要接其父的班，前程锦绣，不知多少人盯着呢。谢家今日举办这个花宴，未必没有替他相看的意思。我方才见到明阳大长公主了，那些妇人们没一个在她跟前有特权的。你收拾收拾，随我进去给大长公主请安。在她老人家跟前露露脸，卖个乖讨个巧，只要她记住了你，你便有优势。”
宋如音一愣，立时紧张起来，一会儿摸摸发髻看金钗头饰是否乱了，一会儿又问自己妆容是否花了，手足无措慌乱异常，什么贵女的风度矜持都丢到了九霄云外。
宋夫人蹙了蹙眉，道：“如音，你要记得，你是侯府闺秀，什么时候都该从容淡定，雍容尔雅。你自己有这份自信，旁人才不会轻视于你。”
宋如音扶钗的动作一顿，神色渐渐沉敛，恢复了一贯的温和端庄。
“娘教训得是，方才是我想差了。”
宋夫人满意的点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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