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看我笑话的？”万晋鹏问。
“总归共事一场，来送送大人。”陆博延淡淡的说。
“我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你到底是怎么把我挤下去的？”
他笑了笑，没回答，又倒了杯酒，不紧不慢的说：“大人看得出我的野心，就该想到，会有今日。”
“偷鸡不成蚀把米啊，是我小看你了。”他一开始觉得自己能驱使这个利爪，结果却是自食其果。
“大人不是小看我了，是高看了自己，小看了陛下。大人既然知道，陛下那里心如明镜，该收敛的地方，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的。”
万晋鹏愣了愣，笑着摇了摇头：“陛下的心思，又哪是我们能猜的到的。但实际上，也不能说我输，本质上，你我都是同样的人，不过是我老了，陛下觉得，该换人了。”
陆博延笑了下：“大人错了。我与大人，手段相同，目的却不同。”
他将最后一杯酒撒在地上，淡淡的说：“来年清明，祭我父亲时，会给大人添一把纸钱的。”
牢房的通道阴暗潮湿，陆博延踏上台阶，万晋鹏喝完最后一滴酒，哈哈大笑了几声，又转身面着墙壁，不知在想什么。
据说，万晋鹏被斩首的那一天，十里八村的人都跑出来庆祝。陆博延在家喝着茶，惋惜的摇了摇头。
侯公公又送来了密旨，这次是南宁。南宁突发水患，堤坝冲塌，相关官员却隐瞒不报。这是不知拖了多久了，才报上来的消息。
三七看见后呸了一声：“还好有良心未泯的官员，写了那检举信。不然还不知道要瞒多久，要死多少人。”
陆博延笑了声，淡淡的道：“天下乌鸦一般黑。你当那检举的就是什么父母官？”
“难道不是？”
“这知县，同当地那府尹有仇。此番不是鸣冤，而是报复。”
“报复？可再怎么说，到底也算救了当地百姓一命。”
“是吗？”陆博延摇了摇头，“这信早不到晚不到，偏偏是人都死的差不多了才到，难道不蹊跷？南宁水患半月有余，快马加鞭也就两日，其他的那十几日干什么吃的？”
“您是说，那人故意拖着不报，就是为了好一举将府尹拉下马？”
陆博延笑着点了点头：“就是这样。若是处理不好，有府尹顶着。若是处理的好，说不定还能升迁。反正死的都是那些不相干的人，他们的家眷，早就安顿好了。”
陆博延打开密信，笑了笑，转向三七，拿到他眼前：“看看。”
那密信上，赫然写着：不急。
三七猜到了什么，还是不敢相信，颤声问：“陛下这是何意？”
“国库没钱往下拨，再等几日，多死些人，少几张嘴吃饭，也好少拨些银钱。”
“可这……便不管了？”
“他们的命不再是命，而是筹码和功绩。死掉的人，只是数字。底下人的悲欢离合，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们是不会记得的。今夜一过，明天又是笙歌鼎沸。”陆博延将密信扔进火盆，淡淡的说，“府尹一手遮天，灾情无法上达天听，我们的陛下，还是那个为国为民的好陛下。”
“就没有别的法子吗？”三七不死心的问。
“想越过陛下，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陆博延顿了顿，“不过，也不是不能一试。”
醉梦阁那边，应该有法子。自己虽然没办法实地看看，送些银子还在能力之内。
“对了，属下近日勘查陆府的时候，意外发现，隔壁方府，好像也有动静。”三七突然想到什么，说。
陆博延动作一滞：“方府？”
“是。属下意外扫见的，好像也是暗卫，不知道是哪边的。”
方家没养暗卫的习惯。方家父子两个人都在边境，家中只剩下方夫人……
“这几日先不必跟着我，去跟着方夫人，看看有什么不妥，再来向我报告。”陆博延想了想说。
“是。”
陆博延怎么也没想到，这是他最后一次同三七好好说话。
那是个雷电交加的雨夜，好大的雨，从天上连成线直接砸下来。陆博延都被吵得没心情看文卷，披上衣服走到窗边，看着窗外腾起的水雾。
方夫人的马车都已经回府了，三七却还没有回来。难道是什么事耽搁了？
陆博延很快就将这个答案排除，没有什么事能耽误三七回来复命，除非是有什么意外。
“来人。”陆博延翻出油纸伞喊道，一个暗卫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身后。
“随我出去看看。”
那暗卫愣了愣：“大人，外面好大的雨。”
陆博延没理会他，刚要出去，突然屋顶上有什么响动。暗卫警惕的推门出去查看，陆博延紧跟着出去。
一个人影从屋顶跌落到地上，噼里啪啦的雨声盖过了一切声音。
“三七？”陆博延大吃一惊，扔下伞跑了过去。血顺着水溶进地里，很快就冲刷的干干净净。
“怎么回事，谁干的？”陆博延第一次慌了神，不过就出去了一天，怎么就这样了？
三七勉强的睁开眼，胡乱抓着他的衣襟，断断续续的说：“您交代三七的事，三七办妥了，只是以后，三七怕是不能再追随您了，您千万要小心。”
“先别说话，备车。”
医馆的老大夫正清算着药材，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好像要把门敲烂一样。
“哎来了来了，别急，我这门不经敲。”老大夫心疼的说。这大雨天的，谁啊。
他打开门，门外一个淋成落汤鸡的人，抱着个脸色苍白的不像样子的人问：“能救吗？”
老大夫被他这语气吓得一哆嗦，探了探脉搏，抬头看着他，小心翼翼的说：“死了得有半个时辰了。”
“我问你能救吗？”
老大夫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节哀。”
这人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明显的表情，他在门外站了一会，才淡淡的说：“今夜的事，万不能说出去。若传出去了，你们全家自求多福。若没风声，重金酬谢。”
“哎，知晓，知晓。”老大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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