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一眼月姑娘，月姑娘打了个呵欠：“好啊，我这本来就是个听故事的地方。”
“这大概，要从十几年前说起。”
十三岁，人都还没见几个，就听说自己的亲事早就订出去了，还是个素未蒙面的人，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宋芃芃眼睛转了转，看着紧张的娘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还没说什么，娘亲怎么反而看着比我还紧张？”
“芃芃，你若是不愿，我就再和你爹爹商量商量。”她的母亲担忧的说，心道这孩子莫不是吓傻了。
“唔，不用了娘亲，就是宫里的那些公主们不照样是要远嫁和亲的吗，我省得的。”当日书上看到联姻时，她就知道自己应该逃不过这个命运，果不其然。
就是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人，按理说学识什么的放一边，家室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吧。
就算是两心相悦尚且不能保证一生相爱，既然如此，何必苦求一个真心。
“对了娘亲，你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吗？”宋芃芃仰着头问。
“听说……是五皇子顾藏霖。”
顾藏霖……好像听说过，是有这么个人，在一众皇子中好像还算亮眼。如今皇太子昏庸无能，众皇子之中，也有几个不安分的，他被换下去是迟早的事。
五皇子……他是要争皇位吗？父亲是想帮他争皇位吗？
直到出嫁前，他们都未曾谋面。出嫁那天，她穿上火红的嫁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熟悉又陌生。
母亲给她梳着梳着头就泣不成声，她对此倒没什么特别的感触，反过去安慰自己的母亲。
红色的盖头遮住了她的视线，轿子摇摇晃晃的驶向目的地。
这个五皇子并不是很得宠，母族的势力也一般，父亲是看上他什么了？
鞭炮放了一路，天色由明转暗，外面喧闹声渐渐停歇，有人掀起了她的盖头。
后来，她曾经无数次的问自己，到底看上他什么了。是这一双看着一腔深情的桃花眼吗，还是那些自己都辨不清真假的话。
“宋家的小姐吗？”他好似微醺，笑了笑，“我们素未谋面，本王不知你是否被迫，但只要你不多事，王府内绝无人敢难为你。”
她也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的就问了句：“殿下，合作吗？”
周国所有人都知道，宋家肱骨之臣，却不知宋家的女儿，也如此厉害。
在顾藏锋改名阿三之前，他从来都没注意过这个一直跟在顾藏霖身后，那个影子一样不引人注目又不可或缺的人。
“我一败涂地的时候，还在想，顾藏霖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直到我被千里追杀，我才知道，原来厉害的不是他，而是皇嫂。”阿三说道。
“从周国道郑国，你也是够拼的。”月姑娘笑了声。
“斩草除根一向是我的原则。只是，厉害的也不是我，我最后，不是还是败在了他的手里吗。”宋芃芃自嘲般的笑了声，“不，我也不算是败在别人手里，我是败在了我自己手里。是我亲手将刀子交到了他手中，还对他卸下了盔甲。”
“你真的爱上了他。”
“我也觉得不可思议，我自问在我这里，权谋更胜过情爱。我怎么就会喜欢上什么人了呢。”她苦笑着摇了摇头。
顾藏霖虽为皇子，日子却并不好过。他的生母不得宠，朝中亲信也没有几个得力的，在陛下那里，虽然排得上号，但和如日中天的三皇子想比，简直不值一提。
“这是劣势，也是机遇。”宋芃芃笑着说，众人在她脑海里形成一张交织的大网，“不引人注目，也就不会被人忌惮。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我是那个渔翁？”顾藏霖笑吟吟的看着她，越看越觉得好看。
初时只以为这是个被送来巩固家族地位的小女子，自己好生养着就行，没想到有如此脑筋，气度胸怀不输男子。
两人渐渐的从同盟变成知交，从知交变成挚爱。顾藏霖敬她心术手段，爱她骄傲果断。武将家的儿女，似乎天生有一种豪气，不似寻常家的小姐那般只会温婉贤淑的顺应天命。
“当日我和太子斗，和其他的兄弟们斗，斗的天昏地暗，却完全忽略了这个好像一直庸庸碌碌的闲散王爷。”阿三像是想起了从前的什么，无奈的笑了声。
“我倒是挺感兴趣的，她是怎么将你的势力一步步蚕食殆尽的。”月姑娘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
“宫中人常用的手段罢了，人越多，存的心思就越多。只要能分裂出其中的一个，就能分裂出十个，进而让同盟不复存在。因利而聚，必会因利而散。殿下当年，到底是年轻，总觉得自己能掌控大局，从而忽略了人心本就不可控。殿下的人中，有的人本身就存有矛盾，就好像郑国当年的万丞相，用了一块玉石就轻易的分开了陆方两家。”
宋芃芃喝了口茶，笑道：“有的人，看中的不过一个利字。殿下能许的东西，别人一样能许，只要许的那人能坐上皇位，一切都不是难事。在殿下那不受重视的人，在我们那是开国功臣，你让他们如何再忠心不二呢？”
“识利者施以利，疑心者诉不安，阁下也是厉害。”月姑娘坐起身，“后来，你们是怎么走到仇人这一步的？”
“因为……我比他厉害。”宋芃芃不知是讥讽还是自嘲，“当我出类拔萃之时，他敬爱我。当他发现我比他还出类拔萃之时，他怕我。人不外乎此。”
在宋芃芃的帮助下，顾藏霖顺利的赶走了顾藏锋，登上了皇位。她理所当然的是皇后，与他并肩站在万人之巅。
当时顾藏霖还拉着她的手，两人对视一笑，眼神中尽是爱意。
“多年夙愿一朝得成，孤还要多谢皇后。”登基那晚，顾藏霖端着酒杯敬道。彼时宋芃芃还没有发现，他的眼底深处已有忌惮。
“臣妾也要恭喜陛下，只是陛下根基未稳，切不可放松。”她端起酒杯说。
“都听皇后的。”顾藏霖揽过她的肩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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